天下网商 章航英

编辑 吴羚玮

3月30日，阔别三年再度来到中国的苹果CEO库克，有一个特别行程——一家位于上海的游戏公司，米哈游。

库克的行为不难理解。作为如今的游戏“新贵”，米哈游正为苹果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2020年，米哈游一款二次元手游《原神》在海外市场风靡，成为全球收入最高的移动游戏。当年底，它拿下了苹果颁发的年度游戏奖项。

AppMagic的数据显示，米哈游2022年通过苹果生态获得了约100亿元人民币的收入。按照AppStore抽成30%计算，米哈游一年为苹果带来了约30亿人民币的收入。此次上海行，库克表示，感谢米哈游的杰出团队展示如何为App Store上的每个人创造出沉浸式的幻想世界。

“国产二次元手游观察”曾估算，米哈游2022年营收超过425亿元。同年，腾讯游戏业务营收1707亿元，网易游戏营收745.67亿元。米哈游坐上中国游戏行业第三把交椅。

这依赖于米哈游的代表作《原神》——这个在中国游戏行业具有分水岭意义的游戏，改写了中国游戏行业被腾讯、网易两巨头牢牢占据的格局，同时也开了一个口子，让更多独立新锐游戏公司加入到新格局中来，创造新的财富故事。

在4月胡润发布的《2023胡润全球白手起家U40富豪榜》中，米哈游的三位年轻创始人成为“新面孔”，并排在前三——36岁的创始人蔡浩宇以210亿元财富位列全球U40企业家第18位，米哈游的另外两位创始人刘伟（大伟哥）和罗宇皓分别以115亿元和110亿元的财富位列榜单前30名。另外，来自上海另一家游戏公司的莉莉丝的创始人王信文，以90亿元人民币的财富，进入本次U40富豪榜前30名。

宅男的“逆袭”

从一个来自校园创业的项目，到如今成长为挑战巨头的存在，米哈游熬过了近十年的蛰伏期。

十年时间里，它一部分靠“运”和“势”——智能手机爆发带动移动游戏大火；当时小众的二次元群体在变得庞大；中国游戏玩家愿意为一部优质的游戏买单。但除此之外，三位创始人也能在一些关键、甚至可以影响这家公司命运的节点，做出正确的选择。

2011年，蔡浩宇、刘伟和罗宇皓在交大闵行校区宿舍内开始创业，创办了米哈游工作室。他们因为对ACG（动画、漫画、游戏）的热爱成为好友，并希望将爱好发扬光大。2011年底，米哈游的第一款游戏《Fly Me 2 the Moon》上线，在没做任何推广的情况下就获得3000下载量。

但寻找天使轮的过程中，米哈游曾遭受过嘲笑，投资方们并不理解“宅文化”，有人提问“宅男老了怎么办？”，创始人刘伟认真回答，“宅男，是从16岁到39岁”。

一些投资机构提出条件，希望他们去做当时大火的三国题材和武侠题材游戏，遭到了他们的拒绝，坚持二次元方向。三人甚至拒绝了盛大的收购，拿着在校园创业大赛中获得的奖金、以及政府鼓励大学生创业的无息贷款，作为创业早期启动资金。

几经波折，米哈游获得了第一笔100万元融资——这起天使轮融资也成了米哈游唯一一次融资。企查查显示，除3位创始人外，杭州米艺投资公司占股15%。这家公司背后是杭州游戏公司斯凯网络，早期做的是塞班系统游戏，后期需要寻找iOS和安卓系统上的新机会。米哈游出圈后，斯凯网络“捡漏”成功，更成了VC们无法释怀的一个“痛”。

米哈游首款游戏上线后，开始进行崩坏系列的创作。这是部横版射击游戏，日漫风格的美少女，为了保卫校园与僵尸战斗。创始人们身兼数职，领着4000元的月薪，但《崩坏学园1》反响平平。直到2014年，《崩坏学院2》上线，才受到市场的欢迎。上线一个月，流水超过1千万，第二年就营收过亿。米哈游不再缺钱，也能为之后持续创作投入资金。

之后的故事逐渐顺利起来。2017年，《崩坏学院3》迎上国内二次元手游的风口，当年营收冲上10亿元。这一年，米哈游也提交了IPO，冲击A股上市。但因“依赖单一IP”的风险未通过。

也正是因为这次折戟，让米哈游重新考虑出一款新的游戏。在接下来三年里，米哈游组织了数百人研发团队，耗资1亿美元，在2020年推出了《原神》——这是米哈游最成功的游戏，也迅速在游戏行业中占有一席之地。

2017年刚做《原神》时，米哈游只有500人，如今员工数量已经涨到5000人。米哈游总部在中国上海，但在新加坡、美国、加拿大、韩国和日本等国家也都进行了布局。这个在游戏圈被认为有“理想主义特质”的公司，给自己定下的愿景是：“未来十年，我们打造一个让全球十亿人愿意生活在其中的虚拟世界。”

撬开行业的“缝隙”

第三方移动应用数据商AppAnnie的中国移动游戏出海榜单上，米哈游与腾讯一直缠斗。但2020年，《原神》让米哈游成功坐上中国游戏出海的榜首。

米哈游能动摇腾讯的铁王座，一方面在于自身的资金实力。在连续推出几款爆款游戏后，米哈游得以花重金打磨一款游戏。米哈游创始人兼CEO蔡浩宇曾公开表示，《原神》每年的研发保底费用为2亿元。而2023年，《原神》的累计研发费用将超过11亿元，成为史上研发费用最高的游戏。

另一方面，“崩坏系列”的迭代和成功，让米哈游坚定了做独立IP的出路，敢于下注。相比“崩坏系列”的微创新，《原神》相比于中国之前的游戏做了“颠覆性”改变。

此前，中国收入最高的游戏都是大IP和强氪金游戏，大多归属于腾讯和网易——它们把持流量入口，习惯于以“买量”（广告投放）的方式高举高打。而《原神》以重工业化内容制作、开放式世界、跨平台运营等设计吸引了一波玩家，对免费游戏也有了新的定义。业界甚至有评价，《原神》开辟了中国游戏新的时代。

有游戏玩家表示：在玩原神之前从没想过会为游戏氪金。也有一位打到满级的原神玩家告诉《天下网商》，“与其他游戏相比，这公司本质上商业属性不强，主打一个用爱发电，不花钱也可以玩的开心”——但他还是在原神上花了五六千元。

但更重要的意义是，它证明了巨头并不是不可撼动，鼓励了更多独立、新锐游戏公司的涌现。

譬如在上海就诞生了米哈游、莉莉丝、鹰角、叠纸游戏新势力公司，他们被誉为“上海四小龙”，总部位于北京的趣加Funplus游戏也常常冲到手游出海收入榜的头部。莉莉丝旗下的《万国觉醒》和《剑与远征》、鹰角《明日方舟》、叠纸的《恋与制作人》等都通过在“小品类”赛道精细化耕耘的方式，避开巨头的锋芒，得到玩家们的疯狂追捧。

不同于校园创业，2013年成立的莉莉丝三位创始人都来自腾讯，起点更高。根据Sensor Tower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2月底，莉莉丝2020年发布的《万国觉醒》海外收入已突破26亿美元（约180亿人民币）。莉莉丝如今公司人数也超2000人。

这几家公司的火热带动近几年上海、杭州游戏人才薪酬水平整体上涨，核心岗位总包年薪百万，直面巨头抢人。近年游戏招聘圈的流行“有米选米，无米腾讯”的风向，也折射出其“新贵”的气质。核心项目组年底分红奖金人均百万、全套苹果等“传说”，也让行业涌动着财富的气息。

让巨头重新“卷”起来

游戏界曾经通用一个法则：数量战胜质量，快速上线、大力买量、测试反馈。这是场“计算游戏”，有钱者有机会通吃。譬如财力雄厚的大公司腾讯，以往习惯于简单粗暴买IP。但在国家游戏版号收缩，以及《原神》等精品游戏面世后，“游戏规则”改变了：做一个好游戏变得重要，并且这个“好”的标准也在逐渐变得严苛。

据晚点LatePost，《原神》爆火的2020年，腾讯曾提出“不管什么条件，能入股就行”，但被米哈游拒绝。

继《王者荣耀》和《和平精英》之后，腾讯再无爆款。为了弥补错过米哈游的遗憾，腾讯一方面挥舞资本大棒揽入不少游戏公司，一方面加紧自研，曾在内部搞了不少对标《原神》的二次元游戏，比如《诺亚之心》、《玄中记》、《白夜极光》等，但却无法复制其热度。

今年4月与米哈游新游戏《崩坏：星穹铁道》正面对垒的新游《合金弹头：觉醒》也似乎败下阵来。前者在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登上App Store免费游戏榜榜首，而后者即使不断投放，也反响平平。

据《市界》报道，近期多位腾讯游戏员工离职。“无论是中台、策划、制作人、程序员还是其他，都在考虑去上海。”

腾讯旗下的天美游戏工作室则辟谣表示，其研发的一款对标《原神》的二次元游戏仍在正常推进中，此前它被曝已经暂停研发。有消息称，这款游戏在腾讯内部受到很大重视。项目的负责人贺甲是米哈游早期员工，是《崩坏3》系列主创之一。

过于追求短期变现、审核流程较长，都与一款精品游戏需要的“创意”文化背道而驰。而对擅长用算法造产品的字节来说，在遇到游戏时，算法这一机制也在某种程度上“失灵”了。

字节在2018年成立的“朝夕光年”实验室，员工数量一度超过3000人。但在经历近五年的探索后，朝夕光年没有为字节这个“APP工厂”带来一个代表作。从去年年中开始，朝夕光年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和收缩。至此字节的自研游戏项目基本从国内撤退，将重心放到海外。

今年2月，腾讯上线《黎明觉醒：生机》后，字节也在海外上线了同类型游戏《星球：重启》。开局不错，一度登顶日本iOS免费榜，还进入畅销榜30名。值得注意的是，《星球：重启》还于近期拿到版号，即将登陆中国市场，与腾讯正面对垒。

在创造财富盛宴的同时，米哈游和莉莉丝等新势力就像一条“鲶鱼”，无视巨头们的“游戏规则”，让游戏变得更激烈了起来。

值得注意的是，一定程度上完成“原始积累”的游戏公司也开始用资本进行布局。最近米哈游和莉莉丝也都加入了VC的队伍，开始投资相关产业及公司。

企查查显示，米哈游投资了18个公司，领域涉及XR（增强现实）、实时3D、动漫IP公司等，甚至还包括潮玩品牌和社交APP Soul。莉莉丝也相继投出15个项目，包括VR游戏制作公司、云游戏技术平台等。

正如米哈游的宗旨，“技术宅改变世界”。某种程度上，这正在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