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9月15日
评论数(0)来源/联商专栏
撰文/无名
今年1月,我曾发表过一篇题为“一家小吃店与其年轻店主掲示的商业本质思考”的文章,起因缘于一次消费体验,当时恰好路过该小店,而小店又刚刚开业,加之又属较为少见的“美式汉堡”,故而兴起前去体验了一番;而在体验过程中,年轻店主那略显青涩、腼腆的质朴气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或许经验直觉让我预感到了点什么,所以在交流过程中我总试图提醒他什么,而当时的他正踌躇满志,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可眼中那憧憬的光却“尤为醒目而璀璨”,令人动容。
转眼间8个月过去了,我再次路过,发现小店还在,遂而兴起再去体验,顺便看看预感是否准确。恰如“世间一切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8个月后再见的彼此虽已生疏,但印象尚在,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旧腼腆、质朴,除了黑眼圈似乎更重了一些;可接触下来却发现他又好像变了许多,那是一种“可意会却难以言传”的感觉,用一个字形容应是“颓”,笑容少了、眼中的光似乎也消失殆尽。
究竟发生了什么?现状又是如何?我的预感准吗?时间已然给出了答案。本文我想换一种行文方式,尽可能原汁原味地展现我们的此次对话内容,因为这才是更真实、更客观的存在,而非经过主观的“筛选雕琢”,已然脱离真实。
我问他:“还记得我不?”
他看了看我答道:“有点眼熟,但对不上号了。”
我笑道:“看来买卖不错啊!你刚开业时我来过几次。”
他不自觉的苦笑摇了摇头,而后再看看我忽然恍然大悟道:“有点记起来了。”
我问:“买卖怎么样?和预期差不多吧?”
他苦笑道:“不是差不多,是一个天、一个地…”
对于他的答案我虽并不意外,但差异如此之大还是让我不由有些吃惊,我遂而问道:“怎么会差这么大?”
他苦笑着说:“今年经济实在太差了,大家手里都没钱了。”
我觉得他说的并非核心原因,毕竟他这店的单价不高,加之对应客群又是最不精打细算的年轻客群,经济再下行也不至于对他这种业态影响至此。我进一步问道:“不是吧,你这本来单价也不高啊。”
他解释道:“确实是这样,咱不说这个店,就说我早上摆野摊吧,以前7、8块的三明治很快就卖完了,现在连这些都卖不动了,因为大家觉得贵了、超预算了,现在年轻人早餐都控制在5块钱以内,有的为省钱直接就不吃或在家里吃或带了。”
他曾和我讲过每天早上“摆野摊”的事,“野摊”就是那种无证摊贩,多在地铁口之类人流密集区域“打游击”,属于城管重点打击对象。他当时之所以和我提及“野摊”也算为了“自证清白”,因为当时看他每天剩余不少成品问他如何处理,他才提到每早去摆野摊处理这事,当时还特别强调“很畅销”,很快就卖完了,没想到这次竟连野摊都萧条如斯。这不由让我开始相信他关于“受经济下行影响”的说法,毕竟他并不是就事论事,而是以野摊为例,更具参照性。
我遂而问道:“你这房租到什么时间?”
他说:“10月份就到期了。”
我问:“就是下个月?”
他答:“对,就下个月。”
我看了看他以及小屋的各类器具说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说:“再看看吧,应该是不租了,实在是差太大了。”
我问:“那你这些东西怎么办?看起来也不少啊。”
他答:“这些东西好说,都可以家用,先弄回家。”
我问:“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再找店面还是摆野摊为主?”
他说:“再看看吧,店面暂时不敢找了,成本太高、还不赚钱;野摊现在也不好摆,一方面经济不好,卖不动;另一方面越是经济不好,城管抓的越厉害,抓一次就等于白干了。”
我问:“你们这种应该也没什么东西吧,没收了不要了也没多少钱吧?”
他苦笑道:“各类物料加起来也得小1000,抓一次大半个月白干,去‘处理’还罚不了这么多,而且你要是不‘处理’,后面他们盯着你抓。”
我问:“那你们摆野摊这不是还得‘处理关系’?”
他说:“现在干什么不得处理关系?再说人家本来主要就靠着这个挣钱。”
我问:“那每月得多少钱(打点)?”
他说:“1000多吧。”
我问:“这样就不管你们了吗?”
他说:“不是不管,而是一方面不盯那么紧,另外即便抓到了他们也会给你想办法把东西弄出来。”
见此话题有些敏感,我索性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没想过不自己干了,找个活干?”
他说:“我打听过现在还干(面点师)的朋友,一个月累死累活最多4000来块钱,不挣钱还不自由,所以就不想那事了。”
我笑道:“这不还是自己干更赚钱嘛,要不然怎么会看不上。”
他答道:“真不是,我现在整体能持平就很好了,根本没敢想赚钱这事,只不过自己干久了,就不愿意再去受束缚了,再说现在活也不好找,4000的都算高薪了。”
这时音响传来外卖订单的声音,记得上次曾问过他为何未开外卖,他说因为平台扣点太高,他用料又实诚,扣完点基本不赚钱,所以就不想开,先看看情况再说。见他如今开外卖了,我借势问道:“这不开外卖了,情况怎么样?”
他依旧苦笑着摇摇头道:“开了至少能消化消化物料,从这赚钱是不敢想了,再说这个也跑不起量,想薄利多销都难。”
见越说越沉重,我又换了一话题鼓励道:“没事,你不90年的吗?反正还年轻,未来长着呢。”
他说:“年轻什么,都30好几了。”
我笑道:“这不才30来岁嘛,先抓紧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之前他提过他尚未婚育,也无对象的事。
他听罢依旧苦笑着摇摇头,再未接话。我看他有些消沉,就鼓励他说道:“加油!相信会越来越好。”可他依旧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他把做好的餐品递给了我,结束了此次对话。
看完以上对话不知您有何感想,于我而言不禁忧从中来、五味杂陈。我相信他说的都是实情,因为他没必要骗我,且其所言与之前多有呼应。但他的表述却着实让我有些吃惊:一方面在于经济下行影响竟已波及如此基础业态,且连年轻客群都已开始捂紧钱包;另一方面则在于如此普遍捂紧钱包后的更高通缩可能。
整个交流下来,他最多的表情是苦笑与摇头,这与之前的他亦是“天壤之别”,也使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消极与悲观的气场,这种气场是极具感染性的,总使人不由被其引入、感染与同化。而当消极与悲观蔓延为一种集体情绪与预期主调之时,那再怎么“刺激”或也事倍功半、甚至无济于事,且“刺激”本就是一柄双刃剑,不过将一些即将到来的进行了延期,该来的始终会来,且会因为人为延迟而越积越大。只是若连刺激都无效了,那结果又会是什么?更值得深思与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