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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联商高级顾问团成员老刀

与其说是鸡娃们的胜利，不如说是这个时代的魔幻与悲哀。

前段时间，衡水中学一名叫张锡峰同学的演讲引发了很大的争议。张同学在演讲中说，“我就是一只来自乡下的土猪，也要立志去拱了大城市的白菜。” 张锡峰对外界称衡水中学为“高考机器”的言论进行了抵制，他说：

我们拼了命地学，没日没夜地和时间竞赛，我们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喊出自己的理想。我们为此沉迷，为此消瘦，这种感觉让我们疯狂。”“那些无故诋毁我们的人，你见过衡中凌晨5点半时的样子吗？你以为我们每天天不亮就奔向操场，一边奔跑一边呼喊是为了什么？是假装吗？是作秀吗？我们是为了改命啊！”

多么痛苦的嘶嚎，又是多么简单粗暴的人生梦想。这到底是这些孩子们对未来巨大的焦虑和压迫感，还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1、教培机构，助推了鸡娃的养成

一线城市的教育内卷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在北京，有网友说，孩子四岁，掌握1500左右的词汇量，在美国是够用了，但是在海淀区肯定是不够。

在教育水平发达的一线城市，除了“富二代”、“官二代”，还有一种最受瞩目的孩子叫“学二代”。“学二代”的父母通常出身于名校、受过高等教育，对孩子的教育可谓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有网友揭露，一位父母都是985毕业的孩子，幼儿园大班时，他的中文识字量达1500字，英文书年阅读量500本，每周还附带3篇英语日记。在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对于 “鸡娃”家长来说，更热门的考试是KET（剑桥通用英语一级）和PET（剑桥通用英语二级），这些几乎是小升初和初升高的“敲门砖”。

2016年至今，KET和PET的报考人数增长约十倍，北京上海的家长们为了考位抢破头，考试的中签率不到15%，难度甚至高过春运抢票。

“鸡娃”如此火爆，家长和孩子是乐在其中还是被集体裹挟？是教育焦虑还是商人的产业链？对于所有鸡娃的家长们来说，这种内卷“就像剧场效应，所有人都站起来看戏，我们也就没办法再稳稳坐着了”。

校外各种各样的教育培训机构，助推了这样的“剧场效应”。且不谈官二代、富二代还是学二代，任何一个普通家长，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满满当当参加这个培训，那个培训，总会是坐不住的，即使做不到不输在起跑线上，但是总不能跟别人拉下太多吧？

2019年8月30日，《新华每日电讯》刊载题为《教培机构制造焦虑，“剧场效应”让家长被“绑架”》，指出超前教育和焦虑营销成为培训机构吸引生源的两大法宝，需求膨胀但市场准入门槛低，部分课程质次价高；人民网评论直指“教培机构焦虑营销属于严重误导”。

数据显示，38%的网友赞同教培机构在生产焦虑并主张关闭校外教培机构，让教育回归学校。少数网友对教培机构表示支持和认可，认为对待拥有教学资质和健全管理的校外课堂不应该带有偏见。

2、被罚之后，教培机构大幅裁员

5月21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召开，通过了“双减”意见（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会议的核心目的，就是要将学校拉回教育主战场，不能让教培机构再造一个教育体系。

今年6月1号，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召开新闻发布会，集中公布一批校外培训机构虚假宣传、价格欺诈典型案例。对新东方、学而思、精锐教育、掌门1对1、华尔街英语等13家校外培训机构予以顶格罚款。加上5月份对作业帮、猿辅导的惩处，市场监管部门对15家校外培训机构处以顶格罚款3650万元。

市场监管总局称，下一步，将坚决贯彻落实《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持续加大校外培训市场监管力度，坚决查处违法违规行为，促进行业规范健康发展”。

处罚结果发布的第二天，6月2日，“在线教育裁员潮”登上职场论坛脉脉的热搜第一。有员工匿名发帖称：“之前企业微信人数大爆炸增长，今天我眼睁睁地看着往下掉……小虾米太害怕了，怕死了。”

5月27日，高途（跟谁学）创始人陈向东在内部会上提出裁员计划，裁员比例在20%左右。据作业帮内部人士向媒体透露，作业帮IPO计划已经暂停并已经开始大裁员，有的部门几乎一人不留。

从年初至今，新东方、好未来、高途、51Talk等教育中概股的股价均已腰斩。其中，跌幅最大的是高途，累计跌超70%，较1月底高位累计跌90%。

6月10日，有朋友圈流程的信息称：本月底国家会发布消息，周末假期一律不准任何程度的文化课补习班。这次不是教育部的文件，而是最高指示。多部门协同，北京先行，后继地方跟上，所有周末假期文化课补习机构一律不得开课，线上线下都不行！

3、教育不能商业化

教育培训机构的目的是什么？盈利，赚钱，扩大规模！在这样的目的之下，校外的培训机构就成为一场庞大的生意，先向家长灌输焦虑感，再通过无所不用其极的营销传播手段进行诱导和鼓吹，最后让家长为了培训掏出各种各样的费用。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炳奇认为，教育培训机构幕后的资本不要再看好K12培训，不要把上市作为投资、发展目标。或者即便看好，也不要有做大上市的幻想。

在线教育机构的经营行为有很大问题。一般来说，它们用低价和免费课程，吸引用户注册，流量进来之后，再推几千上万的课程变现。这是典型的互联网思维，依靠资本，通过烧钱营销做上市。小机构开不出低价课就只有死掉。等到机构一家独大，便收获垄断利润。

问题是，机构单纯追求规模和体量增长，投钱营销，而非重视师资建设、课程建设，这个模式最终经营不下去，加剧了机构自身的经营风险。从更大层面看，教育产值越大，就越证明老百姓的负担有多沉重。在线教育要做大跟减轻学生和家庭的负担是背离的。

机构要发展在线教育产业，就必须广而告之，希望全中国所有的学生都来买课，就是增加孩子的学习负担，这就产生了负面效应。如果教育支出占到家庭支出的20%，就会影响一个正常家庭的生活开支。

在正常的培训市场中，有10%—20%的学生会选择培训，而80%的学生不需要培训。培训机构在最初的定位是补课或者兴趣班。但由于资本的介入，机构想快速发展，只能希望“全民培训热”，最主要的手段就是提前、超前教育。

学校没教到的，培训机构先教，学生先学，最后变成所有孩子都要学，自家孩子不学就会落后。反过来培训机构变成主体，学校变成次要。

4、根本性问题：教育资源如何更加公平

教育培训机构，与鸡娃的家长，好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培训机构助推了家长们的焦虑情绪，但也只是助推而已，从根本说，家长们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本来就是很焦虑，这个焦虑感到底来自哪里？

焦虑来自于教育资源紧缺、升学压力，乃至房价高等社会因素，以至于校内“吃不饱”，校外来“加餐”。优质教育资源不公平，那些三四线城市的家长，没有优质学期房的家长，比不上富二代、学二代的家长，你叫他们如何不感到愧对自己的孩子？又如何不促使他们抱着有胜于无的心态，前仆后继地让自己的孩子投入到各种教培机构的怀抱！

衡水中学张锡峰同学的演讲简单粗暴，听上去让人觉得不美好，不高大上，甚至有点畸形的味道，但在现实中，面对这样的高考机器，有多少家长趋之若鹜，有多少家长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也送进衡水中学去，成为高考的神器，饱受那样的摧残。

有分析人士认为，教育培训机构可以存在，但是培训的内容，不要全部聚焦于校内学习的板块（语数外），可以发展素质教育，“从英语、数学、语文这些学科教育，转为体育、美术、音乐这些素质教育。这些内容，不会加剧内卷，反而会提升国民的整体素质。”

我觉得这是一厢情愿。

到目前为止，很多人认为，中国实现阶层跨越的通道只有一条：高考。而高考只聚焦于“语数外”，体育、美术、音乐这些关乎素质教育的项目学得再好，跟高考成绩的高低毫无关系。这就注定了，学生家长只会关注“有用的学习”，带着绝对的目的性和功利心，一切围绕高考，围绕升学，一切围绕进入985，进入211.

教育资源是稀缺的，尤其是优质资源。读一个普通中学跟读一个重点中学，差距是巨大的，几乎会影响孩子的下半生，优质教育资源没法做到雨露均沾。那要从根本上解决需求与供给之间的矛盾，似乎只有改变教育评价的标准。

所谓的教育优质资源，就是以考试来衡量的，能考上更多的名校，就是优质的，反之则是一般的。如果不能解决当下教育资源分配的问题，那就应该打破当下以“文化课成绩”为唯一的考试衡量标准

衡量孩子优不优秀，能不能进入名校，不该之看中语数外的理论课程考试成绩。至少需要跟素质教育挂钩，给予更多的考核维度，为什么不能在体育、美术、音乐这些项目上也给予孩子们进入名校深造的机会？

是否需要打破现有的教育衡量格局，以更多元化的标准，提供更多的均等的教学机会？

5、教培机构会凉凉吗？

只要当下中国的教育考试体制没有改变，在一纸政策命令之下，校外的教育培训机构不会彻底灭绝，只不过也许会变幻培训模式，比如更加聚焦于英语出国考试培训、奥数培训，或者变相的写作指导培训，国学培训等等。

当然对孩子们来说，即使不能杜绝参加各种培训班的命运，但至少跟兴趣挂钩，与学校里的学习和考试在一定程度上脱钩，也是幸运的。

从根本上来说，当下的校外教培机构，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夸大营销，超纲授课，所有的一切围绕“赚钱”来开展，彻头彻尾把教育当成一桩生意来做，绑架学生和家长，这要的动机和行为，是应该受到监管和处罚的！

参考资料

1、澎湃，《鸡娃”焦虑继续扩散，线上教培的进击时刻》，2021年4月29日；

2、南风窗，吴棠，《狠揍培训机构》，2021年6月7日

3、吴晓波频道，《裁员20%、股价暴跌90%，贩卖焦虑的培训机构正在尝苦果》，2021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