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转CEO黄炜对用户口碑偏低难逃干系。但更重要的，或许是延续自58集团的价值观——姚劲波对用户体验、平台口碑的长期漠视。

作者|刘珊珊

编辑|杨 铭

连二手电商都玩不转的黄炜，要去拯救世界了？

“转转不再是一家互联网电商公司，而是一家循环经济产业公司。”近日，在北京环球影城发布会上，转转集团宣布品牌焕新暨战略升级，CEO黄炜宣布企业定位升级为循环经济产业公司。

同时，黄炜发布全新品牌logo，同步升级品牌口号为：二手拯救世界。

2015年，作为“十年前的理想”，姚劲波亲自代言，58集团上线二手交易平台转转，曾担任58同城LBS事业部总经理的黄炜出任转转CEO职位，法定代表人为姚劲波，表决权为74.1%。

2017年，拿到腾讯2亿美元战略投资后，转转借助微信“九宫格”生态，高调对标阿里系闲鱼。2020年，转转通过收购“找靓机”，将重心转向二手3C电商。

时至今日，尽管转转与闲鱼、爱回收被称为二手电商“三大独角兽”，但发展道路并不顺利，由于路线飘忽不定，最近几年转转资本市场的估值拉低，与闲鱼差距拉大，且因为始终找不到稳定盈利商业模式，一年前曝出的今年赴美IPO希望已经彻底落空。如何回报资本，姚劲波和黄炜还没有找到答案。

更重要的是，由于质量、质检、售后、履约等各方面能力的缺失，转转迄今尚未建立可信赖的交易场景，买卖双方信任度越来越低，导致转转在单平台就遭受数万用户投诉质疑。

对转转而言，logo形象上的改变固然重要，但换汤不换药做法，可能只会引起消费者更多反感，让所谓的“拯救世界”成为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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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作风口，资本市场就能看好吗？

梦想固然伟大，但如何利用“循环经济”拯救世界，黄炜的说法很难让外界信服。

根据黄炜说法，更换logo体现转转“勇胆、热血和敢于打破偏见”的品牌个性。他表示，全新品牌形象很快会在转转App、门店、包装、职场、工服等众多场景中应用。

事实上，即便循环经济可以拯救世界，但从转转公布的几项升级动作来看，其实只是拓展了C2B2C相关的业务范围，实质仍是一家二手电商公司，无法承担转转实现“拯救世界”的梦想。

转转CEO黄炜

那么，黄炜为何还要高喊如此惊人口号，甚至是不惜摒弃互联网企业身份？

观察人士认为，这有多方面原因。从趋势看，互联网红利增长见顶，几乎所有互联网企业最近两年都遭遇下行趋势。相反，作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重要途径之一，循环经济持续成为社会关注热点——由于二手电商与循环经济有一定关系，因此黄炜试图给转转讲述一个新的故事。

循环经济并非新概念。大多数学者认为，循环经济思想萌芽于美国经济学家肯尼斯·鲍尔丁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宇宙飞船经济”理论，简单而言是指资源循环型经济，强调与环境和谐，以资源节约和循环利用为特征，遵循“减量化、再利用、再循环”的“3R” 原则。

20世纪90年代，发展循环经济成为国际社会一大趋势，我国也早就提出发展“循环经济”，其战略地位在30余年发展中不断提高。2021年7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十四五”循环经济发展规划》，其中明确提出规范发展二手电商市场。

从经济学角度看，二手电商在全球符合一定循环经济发展要求——在日本，诞生了二手电商上市公司Mercari；在美国，预计约有2.72 亿美国人选择购买或出售二手商品，2022年二手电商交易额达1780亿美元，到2027年将达到2890亿美元。

在国内，二手电商市场一度被视为循环经济概念最好缩影。易观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二手电商市场交易规模为3340亿，预计2023年，这一数字将达到5558亿。

不过，和电商行业发展趋势相似，二手电商行业目前陷入增长瓶颈，可以实现大规模变现或盈利的二手电商并不多。资本趋冷、行业规范问题、经济周期等挑战，都让生存环境更加严峻，行业GMV持续下滑，多数二手电商平台陷入发展困境。

以背靠阿里的闲鱼为例，虽然拥有国内最多活跃用户，是毫无争议的业内第一名。但由于战略方向、业务重点长期摇摆不定，已经多次变更掌门人，去年7月DAU狂跌并停滞在2600万上下后，至今仍没有找到明确未来发展方向，发展远远低于阿里预期。

业界老大都是如此，下滑的转转更是难以看到未来希望。2018年闲鱼渗透率达70.7%时，转转仅为20.38%；用户方面，比达数据显示，2021年6月闲鱼活跃5589.3万，转转只有1618.9万——相比2019 年月活近3500万，下滑一半还多。

更重要的是资本市场上，转转早到了该回报之时。自2015年开始，转转先后完成5轮融资，融资总额超68亿元，投资方主要包括腾讯、小米、顺为资本、尚珹资本等。去年7月，有消息称转转正筹划今年去美国进行IPO，但今年中概股如此惨淡，让该希望近乎破灭。

事实上，当前复杂大环境下，资本渴求回报之心更为急迫。“资本投资到一定程度后，平台必须要去冲击IPO上市。”有投行观察人士就表示，如果上不了市，可能也有一定股份回购等对赌措施，否则当初投资就相当于打了水漂。

这意味着，从资本市场角度来看，转转需要讲述一个新故事。

黄炜的思路是模仿竞争对手爱回收。2021年6月，依托于京东，打着“循环经济”概念的万物新生（爱回收）正式在纽交所上市，成为“中概股ESG第一股”——尽管今年爱回收股价跌落超75%，公司三年累计亏损近20亿元，但好歹VC得到了一定回报。

对转转来说，错过最佳上市时机后，未来已经有诸多不确定性。 观察人士认为，这也是转转急于更换logo，重走爱回收之路重要原因——今年5月，转转就已宣布转型升级为循环经济产业公司，其目的，不过是吸引更多资本关注或者接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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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模仿，难逃核心供应链之殇

问题是，即便打出了“循环经济”概念，转转就能吸引更多资本市场眼球吗？

更换logo形象和高喊概念口号忽悠资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核心早已回归企业竞争力。但从转转来看，成立7年来一直连属于自己道路都没有：从成立时的C2C，到后来开辟B2C、B2B、C2B、C2B2C等模式，转转不断跟风赛道的头部玩家，战略摇摆不定，却没有在任何一个赛道上建立自己的护城河。

具体业务布局来看，号称全品类的转转，C2C业务学习的是闲鱼（“自由市场”板块），C2B2C业务则是模仿爱回收（验机、质保和售后等履约服务）；找靓机主打B2C模式；采货侠是B2B模式。

另外，转转还和爱回收一样，布局集回收、零售、寄卖业态于一体的线下门店，但与爱回收差距甚远——转转全国线下门店只有200来家，爱回收全国则有1287 家。想加大门店自营意味着成本大幅增加，放开加盟则考验着转转的管理能力，两条道路都不好走，甚至可能会反噬C2C核心业务。

转转还通过投资红布林方式，入局二手奢侈品市场。不过，与红布林抢食同一蛋糕的玩家还有很多，不止闲鱼盯上了二手奢侈品生意，只二、胖虎、妃鱼等垂直玩家也早已布局。转转+红布林，两者能否形成“1+1＞2”的效果，并不乐观。

这是因为，转转兜兜转转多年，始终缺少一个核心能力——供应链。

多位业内人士均认为，二手电商市场核心是通过供应链能力的打造，去建立信任交易根基，为买卖双方提供一个可以交付信任的场所。

背后，不仅仅是货源问题，还涉及质检、分销、履约等一系列重要职能，平台需要投入巨大人力、物力和财力的重模式，一步一个脚印，走好走稳。

遗憾的是，转转迄今没有在B端建立一个稳定且持续的供应链，更多依靠C端用户，比如在抖音打广告。

货源上，闲鱼、爱回收可以依靠淘系、京东的供应链体系——比如爱回收依靠京东的“以旧换新”，解决供应链上的稳定性难题。但依靠微信“九宫格”、58同城的转转，能获得的仅仅是流量，而不是供应链能力。

小米的投资，也没有带来更多可能性——小米带给转转的，更多是生态链的赋能。在B端，虽然转转以集采方式向中大型回收商购买二手机，但一是品控不稳定，二是货源无法与京东、淘系能力相提并论，最终持续影响转转后续经营能力。

对于转转而言，还有一个致命问题：它所依靠的微信九宫格、58同城、抖音流量已到天花板，且流量成本越来越贵，转化、留存越来越低。加上抖音发力“二手好物”，给转转带来的精准流量转化，只会越来越少。

最终，这些导致转转供应链上的问题愈发凸显，模仿得物的“切克”之死，就是最好实证。

今年5月，转转宣布将对“自由市场”C2C交易中的交易成功订单，代扣“千分之六”的支付通道费，事实上也是供应链不足、成本上升、盈利下降后的无奈之举——尽管转转表示所谓的“支付通道费”一直存在，但取消补贴之举，还是让更多用户抱怨利益受到了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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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投诉，转转口碑早已严重受损

更重要的是，供应链能力不足，导致转转难以兼顾用户体验，自身口碑已严重受损。

有业内人士表示，二手电商不同于一手电商，买卖双方更需要可信赖的交易场景，以及售后的全面保障机制——对二手平台而言，责无旁贷。

“具体来看，二手电商平台要在质检、售后、履约能力等方面，体现其专业能力和服务能力。”上述业内人士称，这直接决定用户对平台的信任。

问题是，对转转而言，目前给外界表现出的普遍现象是，售后机制、专业服务等如同虚设，哪怕频频遭遇“用户口碑”危机也未在意。

截至11月13日，黑猫平台针对转转的投诉信息有55169条，其中1万多条投诉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而在网经社发布的《2022 年 10 月中国电子商务用户体验与投诉数据报告》中，转转集团旗下三大业务——转转、找靓机和红布林三个平台均在榜。

从投诉来看，内容包括不限于商品质量、质检问题、货不对板、霸王条款、退换货难、售卖盗版商品、冻结商家资金、虚假发货、售后服务差、平台不作为、账号无故封禁、质检报告真假难辨等等。其中，除了用户投诉，还有大量投诉来自商家。

单个平台数万投诉至少表明，转转的质检、售后体系有着问题。有从业人士就称，二手3C估价体系复杂，检测流程不透明，“转转质检服务属于平台自有和外包两种方式，但大部分是外包质检，导致质检标准难以统一，相关监管难以落实。”

其中，众多用户还对转转主营业务——保卖表示诸多质疑。保卖也就是拍卖模式，在显著位置用“精准估价、24小时必卖、1秒首款”吸引用户。根据转转介绍，平台收到用户手机后，会由工程师进行质检，给出专业评估报告，并设定起拍价。之后手机进入竞拍卖场，如果流拍，转转就以起拍价回收。

从诸多用户投诉来看，由于检测关键环节是转转负责，不少用户表示平台市场信息模糊且回收价格偏低，怀疑其利用市场信息差赚差价。

还有不少用户称，自己产品在质检时被损坏，平台左右推脱责任难以维权。甚至，不少用户称还是未开封的新机，也被平台盖棺定论认为是用户产品的问题。

此外，转转近年来多次被相关部门约谈、点名，消费者维权相关报道更是层出不穷屡见不鲜——企查查数据显示，转转经营主体“侵害作品发行纠纷”的相关裁判/裁定文书超过60篇。

转转并未对用户体验问题进行过更多说明或改进。作为CEO，黄炜也只是在2019年转转被用户投诉涉嫌“销赃平台”时，回应称：“要避免系统性的风险，要用标准去把用户的困难解决掉，跟整个行业黑产作斗争。”

遗憾的是，如今转转虽然高调喊出“循环经济”口号，但对平台野蛮生长仍视而不见。相比之下，闲鱼在最近实行的五项新规中，要求卖家提供“七天无理由退货”服务，表明闲鱼至少开始对卖家做更精细化的服务和管理，以规范野蛮生长的二手电商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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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口碑，与姚劲波割裂试试？

那么转转为何对用户体验、平台口碑长期不以为意？这或许来自58同城集团的一脉相承。

作为转转CEO，黄炜肯定难逃干系。但更重要的，或许是延续自58集团的价值观——姚劲波对用户体验、平台口碑的长期漠视。

作为58集团创始人、转转实际控制人，姚劲波虽然在多个场合声称“重要的是用户的口碑效应”，但关键是，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姚劲波

此前，关于58同城公司的价值观讨论已有很多，信息泄露、恶意骚扰、虚假信息泛滥、欺诈消费者……等等，都是58同城近年来不断上演的魔幻场景。

在外界印象中，58同城是一个覆盖领域很多，却在每个领域都没有获得用户、市场认可的企业。不仅仅是58同城，其从美股退市后分拆出的天鹅到家（原58到家）、安居客（原58房产）、快狗打车（原58速运）、斗米兼职、58同镇、车好多等，当然也包括转转，每一家都遭遇了大量用户投诉和央视等媒体质疑，以及多次被约谈。

比如天鹅到家，新浪科技今年5月就报道称，多位天鹅到家用户表示，其推荐的月嫂存在打婴儿、虐待儿童，甚至偷东西等不良行为。但作为服务平台方，天鹅到家一直推卸责任。

对姚劲波而言，对大众用户口碑偏低完全没有感受也不可能。一个例子是，他曾经承认，58系平台C端有两大问题:一是用户粘度低，有需求时才登录；二是信息质量参差不齐，虚假内容泛滥。

根源仍然是58同城及其他类似企业，本质上仍然是做流量生意、营销生意的互联网公司，商业模式上有着天然道德缺陷，公司更看重的是眼前利益，而非长期经营和服务。

好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在58系价值观熏陶下，58系高管大部分都变成了业界知名营销高手。

无论是现在高喊“二手拯救世界”的转转CEO黄炜，还是去年将总收入砸一半以上到营销广告只为IPO的快狗打车创始人陈小华，以及全面负责58同城集团品牌、公关的陈建宁——其签约杨幂、策划了“一个神奇的网站”不断重复的洗脑广告，都可以看出虽然58系虚假信息长期难以根治，但营销上却频频出圈。

但无论如何，依靠营销、口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对转转而言，无法掩盖的问题依然是，即便真的想转型走“循环经济”路线，用“二手拯救世界”，核心关键还是平台信誉、用户口碑。

58系现有传承下，转转很难得到真正改变。或许，不如试试从与姚劲波割裂开始，去放手一搏、破而后立？

毕竟，现在互联网企业创始人退出舞台，隐居幕后，早已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