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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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和字节跳动前阵子再度对簿公堂,这一次关于用户头像和昵称的归属。
“多闪”的几则声明似乎有意把事情闹大,张一鸣的社交野心又一次被解读,以至于字节跳动的另一个商业化动作被选择性忽略:字节跳动收购了三七互娱旗下的游戏研发公司。
字节跳动和游戏的关系因此更进一步,从最初的买量投放平台,到游戏联运和小游戏,再到游戏的自主研发。随即有人猜测,字节跳动会不会成为腾讯、网易两家游戏大厂之外的第三极?
或许又要把张小龙和张一鸣搬出来再比较一番,微信要做的事,头条都做了,微信没有做的事,头条也做了。
张小龙依然保持着“克制”,张一鸣的“放纵”也丝毫没有收敛。
01
1969年出生的张小龙,比张一鸣大了14岁,尽管都是中国互联网世界里名声显赫的人物,二者却鲜有交际。
旁观者们偏偏喜欢把张小龙和张一鸣相提并论,除了靠卖弄文字吃饭的自媒体,就连王小川这样的公众人物,也忍不住评论一番:“一鸣用脑,小龙用心”。
可能是和外面的热闹有关,一向不善言辞的张小龙,还是忍不住和张一鸣进行了一场隔空对话。2018年底的腾讯员工大会上,张小龙足足讲了半个多钟头,有好事者辛辛苦苦做了笔记,然后在朋友圈里刷了屏:
自古套路得人心,这是一个套路的舞台,如果要做套路,请高级一点;互联网的发展史,就是套路发展史,用套路去欺骗用户、误导用户(例如:don’t make me think,别让用户思考,让用户沿着产品经理设计的路径使用);大部分产品都在欺骗用户,你做各种滤镜,你说“记录美好生活”(抖音的slogan),但生活其实是不美好的;善良比聪明更重要,AI可以比你更聪明,但是你可以比AI更善良。
稍加揣摩就可以知道,张小龙的话可能另有所指,对象正是张一鸣和他的App工厂。
作为中国最成功的产品经理之一,张小龙不缺少门徒,但里面肯定没有一个叫“张一鸣”的年轻人。
张一鸣14岁的时候,张小龙就凭一己之力创造了Foxmail。到了第二年,Foxmail已经有200万用户,却被周鸿祎吐槽没有商业模式,不知道加广告赚钱。张小龙反问道为什么非要这样?只要有用户,有情怀就好了。
张小龙43岁的那年,张一鸣也出来创业,一口气开发了几十款内容社区类APP,发布到各大应用商店,依靠精准的关键词引流,然后用“内涵段子”收割流量,再然后把流量导给“今日头条”。张一鸣一开始就知道如何用流量换流量。
或许根本不用上升到价值观的高度,张小龙创业时的“佛系”在遍地是狼的今天肯定玩不转,张一鸣那一套在网民只有几十万的1997年注定行不通。张小龙口中的善良和克制,在张一鸣眼中可能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啰嗦。
不同年代的“产品经理”,有着不同的活法。
02
把微信和今日头条放在同一个赛道里,张小龙和张一鸣对产品的理解,恐怕已经不是“不同”,而是冲突和碰撞。
比如在信息流的问题上。
2017年开始有人讨论微信订阅号要做信息流的消息,到了2018年的微信公开课上,张小龙特意做出了解释:我们并没有想过要把订阅号作为一个所谓的信息流,订阅号只是大家订阅的一个集合,我们应该去改善用户的阅读效率……
到了2019年的微信公开课,张小龙又讲了一个故事:当年我们想到让微信提供一个基于订阅的模式后,我兴奋的给Pony发消息,Pony第一反应是“垃圾信息怎么办?”所以订阅号不会做成信息流,即使不小心订阅了垃圾内容,也可以马上取关。
张一鸣显然不这么看,今日头条要的是用户时间,采取了近似“投喂”的模式,对用户的阅读行为进行数据分析,然后利用算法进行协同过滤,持续推送用户可能喜欢的内容。最后每个用户身上都贴满了标签,不停地观看相似的内容,进入“信息茧房”的状态。
再比如搜索这件事情上。
微信和今日头条的都保留了搜索框,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引入了站外内容,最后走出的却是两条不同的路。
张小龙认为搜索只是个工具,方便用户查找联系人和聊天内容,断然不会在搜索框里加入诱导性的关键词。就连可能有商业化前景的“搜一搜”,也默默的躺在一个四级入口插件里,没有小红点提醒,没有主动push的权限,更没有在App启动页上做文章。
张一鸣则对搜索颇有兴趣,并且给出了不同于传统搜索的新逻辑:将用户匹配度作为搜索结果的排序依据。怎么理解呢?如果用户对某个关键词相关的内容感兴趣,当用户在今日头条搜索这个关键词的时候,排在前面的内容都是用户喜欢的。
搜索内容定制化,显然很符合张一鸣的产品逻辑。对用户来说搜到的内容都是自己喜欢的,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吗?却可能陷入新的“搜索茧房”,无法有效获取多样化的信息,失去搜索的客观价值。
总有人想要为了一己之利打开“潘多拉魔盒”,对社会到底是贡献还是危害?但愿张一鸣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张小龙注重的是价值,尽可能不去打扰用户;张一鸣专注于效率,只要是你喜欢的就都给你。不同的花,最后会结出不同的果。
03
张小龙和张一鸣的成功,都没有太多坎坷。
Foxmail在2000年以1200万的价格卖给了“博大国际互联网公司”,张小龙被任命为博大公司的首席技术官。
2005年腾讯从博大手中买走Foxmail时,张小龙又带着他对团队去了腾讯,并在2010年的内部赛马中,用“微信”跑赢了其他选手。
从创业之初到微信诞生,张小龙都处于相对舒适的状态,无须花费精力担心盈利问题,也不需要去照顾投资者的情绪。张小龙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产品,加上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管是Foxmail还是微信,都有望成为互联网历史上的里程碑式产品。
张一鸣是另一种幸运。
今日头条上线的时候,几大门户还在纠结如何布局移动,后来陆续推出的移动新闻客户端,延续的仍然是门户网站的路数。
早期凭借搬运新闻和算法推荐,积累了可观的用户基数。当纸媒在2014年以版权要挟今日头条的时候,早已是一家估值30多亿的新巨头。
2016年,张一鸣又赌对了短视频,火山小视频、抖音、西瓜视频先后崛起,以算法推荐为核心的APP工厂初步成型。
哪怕是BAT都折戟的海外市场,张一鸣和他的字节跳动都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中国互联网公司。
“超音速”的生态扩张,加上字节跳动鲜明的创始人文化,张一鸣思考的重心一直都不是产品,早期是流量增长,当下是商业化变现。如果是张小龙这样的产品经理,肯定不会同意用流水线的方式生产APP。
可能是由于微信和头条系的间接竞争,张小龙和张一鸣原本平行的人生,开始被放在一起讨论,然后从中提取出了“人性”的关键词。
张小龙很懂人性,悟出了著名的“上帝论”:用户是人,产品经理是站在上帝身边的人,要了解人的习性,需求从人性中产生。然而张小龙并没有放纵人性,试图利用人性创造出产品之美。
当遇到“延迟满足感”的问题时,张小龙的理解是“用完即走”,弥漫着中年老男人特有的“冷淡”,产品只是工具,用户停留太多时间是违背常识的。
张一鸣喜欢把“延迟满足感”挂在嘴边,很反感与人性相关的讨论。但在商业化的维度上,字节跳动追求的却是春播秋收,需要即时满足增加用户时长,需要尽可能多的占领用户时间进行变现,需要引导用户从一个APP转移到另一个APP。
到了旁观者的视角里,反倒像是在引导人性。
04
张小龙和张一鸣身上的不同,熟悉张一鸣的潘乱有过形象的比喻——英雄和机器人。
去年十月底,金庸老爷子去世后,张小龙在深夜发了一条朋友圈,“那时在写个软件,要取个名字。手头有笑傲江湖,于是取令狐冲之狐,叫Foxmail。以此纪念金庸。”
1969年完书的《笑傲江湖》恰好和张小龙同岁,也不难找到张小龙身上的英雄情愫。因为喜欢《蓝莲花》的歌词,问许巍买下了版权挂在QQ邮箱的入口;微信7.0的开屏放了一朵粉色的画,配文“因为看见,所以存在”,因为张小龙喜欢王阳明的心学……
张小龙的感性为产品注入了强烈的个人情感,在一些可有可无的功能上,难免要相对克制一些。
把张一鸣比作机器人,似乎也不是妄断。张一鸣有着强烈的目标感,尤其擅长控制自己的性情和欲望。
这种个人风格在产品上的突出特征正是流水线作业,以相同的推荐算法为核心,瞄准一个方向多做几个产品,匹配不同的用户需求。进而将试错成本压缩到最低,占领内容生产的每一个细分领域。
商业化的目标感进一步凸显,在1000亿营收目标的刺激下,字节跳动几乎每个月都会进入新的领域,搜索、游戏、电商等无不是如此,却可能导致一系列的副产品。
好比说搜索本来是一种目的性很强的产品,今日头条选择根据广告内容、文案风格等匹配用户,用户可能被设定在搜索结果中,难以做出理性判断。然后社会开始声讨“搜索茧房”,今日头条照旧有办法一一应对。
英雄总有迟暮之年,参照互联网公司高管们的退休年龄,微信极有可能是张小龙的最后一款产品。机器人几乎不会累,字节跳动的列车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呢?可能是以一个好的价钱上市,也可能永远不会停止。
某种程度上说,张小龙和张一鸣是两个时代的代表。张小龙身上背负着产品经理们的光荣和梦想,张一鸣代表了互联网的另一种生产形势,用数据和AI取代人,无关个人情感,也无关善与恶。
张小龙的信徒们想要在产品上留下点什么,但不是所有的老板都像马化腾那样有足够的余粮。在资本寒冬和裁员潮的双重洗礼下,张一鸣的崇拜者可能更受老板喜欢,他们知道用数据得到最优解,而非靠直觉和善良。
为之骄傲,也为之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