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中国到学习中国 

——看沃尔玛陈耀昌离职

文|张青山 纳尔森(香港)商业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

重庆沃尔玛因以普通猪肉冒充绿色猪肉，被重庆警方指“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迄今为止已被逮捕2人，刑拘25人，监视居住7人，取保候审3人。紧接着一条更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沃尔玛中国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陈耀昌辞职，其职位由亚洲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贝思哲暂时兼职继任。虽然沃尔玛宣称陈的辞职和重庆“猪肉门”无关，但是外界普遍认为这两者之间是有关系的。原因真的这么简单吗？

管理上真是出了大问题 

首先看这次“猪肉门”的处理，沃尔玛重庆13家分店停业整顿15日，罚款269万元。逮捕2人，刑拘25人，监视居住7人，取保候审3人。这个处罚不可谓不严厉！

普通猪肉不是绿色猪肉，但是毕竟和“地沟油”还是有区别的。不过，在中国加强食品安全管理的时候，在“宜居重庆”建设的时候，出现这种大规模、长时间售假的问题，而且是全世界500强第一的企业，杀一儆百，可以获得示范效应。

同时，湖南长沙相关部门也查出了沃尔玛、家乐福出售过期商品的问题。500强零售企业在中国到底怎么了？

我还在麦德龙供职的时候，麦德龙德国总部发生了一件大事请，一个离职的麦德龙肉类部门员工，把一段用DV拍摄的麦德龙员工“翻包装”肉的视频交给了德国检察院。行内人士都知道鲜肉的保质期是低温下3天内，“翻包装”就是把超过保质期的肉，重新修整、分割，打上新的保质期再出售。结果，德国检察院根据这个视频，一次就从麦德龙总部抓走了3名高层管理人员。因为德国法律规定，即使储存过期食品都是犯罪，何况是“翻包装”，更改保质期。

所以，国外超市对于食品的质量管理是极其严格的，但是到了中国，就不一样了。也许是我们中国同化了外企，也许是外企在中国学坏了。但是要提醒的是，沃尔玛中国区在陈耀昌主管的5年间，店铺从70家增加到353家，这种“大跃进”似的增长，带来的是管理和经营的滞后。

我们都知道零售业缺人才，沃尔玛5年拓展这么快，它的人才怎么解决的呢？沃尔玛所谓的寻找人才、留住人才、发展人才，能解决它这么快的发展所需吗？我见到沃尔玛的商场总经理都是很年轻的，虽然我33岁就做了麦德龙的商场总经理（此前我已经有10年的商业经历），但是我依然惊讶沃尔玛同行升职的速度。因为在沃尔玛，有人凭着相似的业绩和时间，可以升到省总经理甚至更高。人才的成长和发展是有规律的，尽管有特例，但是这个规律如果被普遍打破，结果会是什么呢？

经营水平不断下降 

看过我文章的同行可能知道我不看好外企的经营水平，尤其是沃尔玛的经营水平。从2007年到2010年，沃尔玛中国（不含好又多）销售的同比增幅分别为42%、38.6%、22.2%、17.6%，而同期新开门店数分别为31、21、52、44家。换句话说，如果减去新开店的业绩支撑，沃尔玛的销售同比可能是下降的。我们纳尔森指导的每家企业，在没有新开店的情况下，同期比都是在33%-50%的幅度上升，说明沃尔玛的经营水平不高，甚至在不断下降。

我们现在做市场调研，很少去看沃尔玛的门店，倒是永辉、大润发值得一看，这也说明在经营层面，沃尔玛值得我们学习乃至竞争的方面越来越少了。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家乐福、麦德龙、百安居、乐购等外资企业身上。 

我早几年说过“外企超市的管理干部是执行流程的模范，做生意的笨蛋”，为什么这么说呢？那些从学校一出来就进入外企的员工，虽然好洗脑，好灌输标准操作流程，对于企业认同感高，但是在生意场上没有经过失败和成功的摔打，做生意的本事是不会的。

所以，外企和国内连锁企业相比，管理水平高，但经营水平低。当然经营水平可以慢慢提升，人员可以慢慢成熟，但是在一段时间内，这个矛盾是相当突出的，沃尔玛遇到的就是这个时期。 

前些日我去麦德龙办事情，看到很多都是年轻人，感觉现在很多企业有人用就不错了，如此，何谈素质、素养、经验、水平？零售企业缺人才，始终是个大问题。外企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尤其因为国际化企业文化的要求，对于“生意人”的不尊重，刻板的、简单的理念执行，其负面效应比国内企业更严重。

沃尔玛中国的经营不佳，实际上是受到了沃尔玛总部的质疑的。今年5月，中国区首席营运官罗世诚、高级营运总监向国荣及首席财务官罗睿澜三位高管辞职，业绩不佳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我们知道，外企比较人性化的一点，就是要解除你职务，你也可以选择自动离职来保全个人声誉，然后发个通告，说明是“个人原因”。

这次陈耀昌辞职，表面上看事前毫无征兆，但是10月17日上午陈提出辞职，10点美国总部就发出通告，反应速度这么快，如果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和背景，那是不可能的。在欧美人看来，中国区的总裁职务是高于其他国家总裁（总经理）的，这么高级职务的人被迅速解职，不仅是“猪肉门”这么简单的。

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较早前沃尔玛中国人力资源高级副总裁王渝佳辞职，据称她深受陈耀昌的欣赏，这是不是征兆呢？另外，沃尔玛加拿大首席财务官Sean Clarke出任沃尔玛中国首席营运官，也是今年5月的事情。

陈耀昌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 

5年时间，沃尔玛中国门店从70家增至353家，门店数量一举超越家乐福等对手，陈耀昌居功甚伟！

首先是收购好又多110家门店，此举意义重大。20世纪90年代之前，世界500强里面零售企业很少，更没有排第一的，如今沃尔玛居第一位，家乐福居第20位，麦德龙居第50位，主要不是靠着一家一家开店，而是通过国际并购的形式获得现在的规模。所以在中国市场也不例外，并购好又多，就是一贯做法的又一例证。

但是从2007年到现在，沃尔玛没有能够较快地完成对好又多的完全整合，这也可能是美国总部对于陈耀昌“功夫”的不满意之处。“能不能砸烂一个旧世界”先不说，看来陈耀昌不是一个“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的人”。这件事情上，陈有功，也有不足，但是现在看来，功属于过去，过属于现在。

从2009年的“优化结构”引起的裁员风波，陈耀昌发了“致歉信”给员工，到整合好又多不利，再到“猪肉门”事件，一系列的事情，加上经营业绩不理想, 美国总部看到了陈耀昌能力的不足之处，既然陈已经积累了很大的矛盾，也完成了其历史使命，那么这个时候换掉他，对于各方面都是一个很好的交代。

谁是跨国连锁超市未来在中国的领袖 

陈耀昌在进入沃尔玛之前，管理过牛奶公司台湾惠康超市，美国总部也认为他是懂得中国市场的人。但是从实际看来，他还是懂得不够。家乐福、麦德龙等也要换中国区总裁。看来外国超市越来越发现自己不懂中国市场了。但是，要找个懂得中国市场的人实在是不容易，美国总部为什么不直接任命Sean Clarke来接替陈耀昌，为什么要贝思哲兼任？看来美国人没有想好。

外企喜欢选择香港人、台湾人、外籍华人来做中国区总裁，是有道理的，他们认为这些人既了解西方文化，好沟通，又懂中国市场。像我们这种吃米饭、面条、炒菜长大的地道中国人，他们实际上是不喜欢的，所以外企用人还是跑不出这种圈子。但是那种黄皮白心的“香蕉人”，到底懂得中国市场多少呢？

中国市场的复杂性，远非台湾可比，也不是美国这种发展比较均衡的工业国家可比，中国不同地区、民族差异化太大了。我们常年在一级、二级、三、四级城市之间跑，作为中国人，也深感巨大的文化、个性、消费习惯的差异，何况那些喝牛奶、吃面包长大的人。 

沃尔玛等外资零售企业的管理和经营被神圣化，成了我们学习的典范，在和他们的同台竞技中我们也确实一直在向他们学习，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沃尔玛们在中国学到了什么呢？是卖假绿色猪肉？还是更改保质期？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还是茫然了？这是值得这些跨国巨头们深思的问题。 

看来选什么样的人做中国区总裁，确实是要费一番脑子的。希望这些外资零售企业新的中国区总裁会不会像大仲马笔下法国大革命中复辟的保皇党人——“他们回来了，什么也学不会，什么也没有学会”！

全文已经能够发表于《店长 》2011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