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网商 朱之丛

编辑 李丹超

五指山村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5月26日，从傍晚六七点起，村民们就开始忙着为618预热直播，叫卖声此起彼伏。一间间村舍灯火通明，全村仅有的两个直播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五指山村所属的，是河北青龙满族自治县。这是个2018年才宣告脱贫的小城，坐落于群山之中，被漫山遍野的栗子、苹果、山楂树所环绕。此刻，青龙人第一次郑重地打量脚下这片肥沃的热土，也通过“电商”这一事物，对外部市场投去好奇的一瞥。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通过一面小小的手机屏幕，就能在两天时间内带来70多万元销售额？

青龙人看到了群山以外的世界，和换一种方式生活的机会。

滚烫的打单机

一切要从两个女人的相遇说起。

年轻的叫韩文亮，是青龙县少见的“返乡创业”大学生；年长的叫刘琳，是有着15年电商经验、正在青龙四处走访的阿里巴巴乡村特派员。

在县委“三级书记抓电商”的战略引领下，她们的相逢就像一根引线，点燃了这个小山村积蓄已久的能量。

从“城里人”回归“农家女”，这是当地人眼中韩文亮的标签。2018年，韩文亮放弃了秦皇岛市的事业单位工作，回到老家青龙卖起板栗。

有人说她天真，有人骂她“犯傻”，但这名执拗的80后不为所动。天长日久，她在当地也有了名气。收购商提起她，都赞不绝口：“从她那里拿货，放心。绝对是纯的青龙板栗！”

前排使用笔记本电脑者为韩文亮

优质的板栗——这是青龙县最出众的自然禀赋，却也是刘琳深入乡村走访时，发现的最大痛点之一：青龙缺少深加工产业，农户只能向收购商低价贩卖生板栗，利润微薄。栗子经过加工后，被包装成名气更大的其他品牌，再以高价出售。

这带来了许多麻烦事：“青龙板栗”的名声为人作嫁，农户没有议价权，板栗的价格掌握在收购商手里，造成了“越到丰收季心里越慌”的怪现状。

当地板栗种植面积最大的五指山村，同样深受困扰。教育部驻青龙县挂职干部、五指山村副书记卢正天向《天下网商》透露，青龙板栗在业内名气很大，市场知名度却很小，让百姓把优质的板栗卖出优价，是村两委、驻村干部一直以来的心愿。

阿里巴巴乡村特派员刘琳

刘琳在五指山村遇到韩文亮时，两个女人都明白，改变的契机来了。

不久后，刘琳借助支付宝芭芭农场的一次助农专项活动，为韩文亮新开不久的淘宝店引流。韩文亮坐在镜头前直播，全国各地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短短两天时间，她卖出了3万多笔订单，销售额高达70万。

这个数字轰动了五指山村。全村老少都来围观盛况，50多个妇女帮着打包、发货。在她们身旁，全速运转的打单机烧得滚烫，快递单迅速堆积成厚厚一沓。

“电商助农”成效初显，一时间，青龙县、秦皇岛市纷纷派人前来“取经”。

但最强烈的震撼，留在了本地农户们心里。群山之外那个神奇的世界，向他们揭开了一角面纱。

把“农闲”变成“旺季”

刘琳来到青龙县之后，当地干部用了好几个“贼”形容她：贼有才、贼漂亮、贼优秀！

她的坚韧和干练是有目共睹的，卢正天谈起“琳姐”时，连续说了三次“特别敬业”。他们一道下乡走访，还进直播间跟栗农一起卖货。那一天，直播间的流量一涨再涨，一度登上了淘宝直播热度榜第一位。

“电商”这个魔术般的词语改变了一切。驻村第一书记丁玲介绍，在村两委和秦皇岛开放大学驻村工作队的动员下，五指山村600多户人家开出了92家淘宝店；全村已建成两个便民共享直播间、10多个家庭直播点；工作队每周都会组织培训，内容包括短视频制作、直播运营等。

五指山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王安文介绍，村里许多年轻劳动力外出务工，“留守妇女”人数较多。农闲时节，妇女们无事可做，只能聚在各家门口“唠闲嗑”。

现在，无所事事的时刻变少了，走进直播间吆喝的人变多了。下班后，妇女们就一头扎进直播间，不仅卖板栗，还卖野菜、薯粉、小米等，月销售额能达到两三千元。

“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刘琳说，“现在有事情可以做，还能有产出，全村的积极性都起来了。”

她印象最深的，是当地一名50多岁的农户。每逢培训，她就来认真学习，每晚直播用栗子分选机筛选栗子，连播了20多天，卖出9笔订单，其中5笔是复购。

数字虽然不大，却让她激动不已：“没想到这么坚持，还真的有人会买。”

现在，五指山村许多直播间的场观都稳定在数千人次。淘宝年货节时，有人曾创下一天卖出2000多单的纪录。刘琳常会收到类似的消息：“琳姐，我特别感谢你。没有你，我永远不会想到这么去卖货……”

刘琳知道，她赢得了最宝贵的东西：对电商的信心。

老树新芽

“开展电商活动让农民由‘冬闲’变成了‘冬忙’，”王安文说，“我们村通过网上销售，将板栗推广到了全国各地。不仅板栗价格有了提升，老百姓的收入也有了很大提高。”

“青龙的电商（产业）加速发展了至少5年。”刘琳颇为欣慰。

更可贵的是，在选中韩文亮作为青龙县“致富带头人”之后，当地电商氛围热火朝天，产业也基本形成了自循环。各个乡镇都建起了直播间，年轻人也有了上网卖货的意识。

在直播间，小栗子的价格是每斤9.9元，大栗子卖到每斤10元以上，这个数字比收购商的开价要高出40%到50%。农户的利润大幅增长，消费者也买到了相对平价的好东西。

6月，盒马鲜生将会上线青龙县出产的冰板栗、板栗冰淇淋。坐落于五指山村的省级扶贫龙头企业百峰贸易有限公司也正在开辟栗子的深加工产线，进一步提升农产品附加值之余，为本地提供更多就业岗位。

网络和科技的种子，在古老的山村里全面开花。

燕山故旅，老树新芽。现代电商带动的产业链，为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的乡村振兴开辟出了一条新路。

刘琳说，自己本来就是农村的孩子，在听说了阿里巴巴乡村特派员计划后，立刻踊跃报名。这个计划起始于2019年，旨在选派资深员工深入乡村一线，对接阿里平台资源，从科技、产业、人才等方向帮助欠发达县域巩固脱贫、衔接振兴。

扎根到县域之后，刘琳对“公益”的理解更加立体和深刻。她发现，青龙县民风淳朴，自然资源更是丰富。全县有2000多棵上百年的古栗树，她和4名阿里乡村技术官共同调研后，上线了“百年板栗树认养”支付宝小程序。认领栗子树的用户不仅会收到板栗果，还将受邀来青龙县旅游。

刘琳（左一）和同事在考察板栗树项目

正逢618大促，刘琳正忙着组织本地农户和红人直播，宣传新开张不久的“青龙原产地商品官方旗舰店”。丁玲和卢正天则打算策划一档“栗花节”全村直播活动，在为618预热之余，也把五指山村的好山好水推荐给外界。

要塑造一个有知名度的品牌，一切才刚刚起步。但至少，电商这阵风已经兴起，扫开一条走出大山的道路，也吹散了栗农们的疑虑和担忧。

人们举目眺望，风声响彻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