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连线insight

撰文/王慧莹

编辑/周晓奇

冲锋陷阵的孙正义，要退居幕后了。

上周五，软银集团在第二财季终于告别亏损，盈利超过210亿美元。这是软银主动收缩后，三个季度以来的首次盈利。

正当外界关心软银业绩时，软银集团董事长孙正义做了个重要决定，他表示将退出这家科技投资巨头的日常经营，并将主要精力用来推动英国芯片设计公司ARM的增长。

退休一事仍未提上日程，但一系列调整的背后，65岁的孙正义变了。

孙正义在最新财季财报会议上，图源软银集团官网

多年来，孙正义几乎用赌徒的心理疯狂押注全球的科技公司，激进者、狼性主义、掌控欲都不足以形容他，软银也一度成为世界上最激进的科技投资公司。

但如今，一切都发生了改变。面对投资大环境下行，软银连续亏损，孙正义开始学会冷静、克制，甚至会为自己的激进道歉。

“我为自己过去贪图暴利而感到羞愧。我们太自信，太好高骛远。”

过去一年，软银市值大幅缩水，幅度超过了过去20年的任何一年，而孙正义投资的公司，或多或少都充满着不确定性，软银正式进入了全面防守阶段。

新财季中，软银几乎已经停止了新的投资，转而专注于解决资产负债状况。软银集团上一财季大部分的收益，都来自于对阿里股票的抛售，其通过抛售阿里股票共计套现387亿美元。

久经战场，深谙中国古代军事理论《孙子兵法》的孙正义有一套自己的经商哲学——孙孙兵法。

其中有一个理论，“一旦发现败局已定，只要时机成熟，跑！跑得越快越好！不要害怕有失体面，也不要顾及他人的看法。及时撤出阵地！不能意气用事地继续苦战下去。”

这一次，孙正义终于舍得退场了。

反思、冷静、退场

很多年里，孙正义是个向前冲的“激进者”。在他的“孙孙兵法”中还有很多经商策略，以此适用于不同阶段和场景。

其中有一条，叫“顶情略七斗” 。这里的“七”具体表述为“有七成胜算是最佳冲刺时机”。同时，当看到七时，就要想到三，三代表了退却的勇气。

当面对不确定，甚至可能失败时，孙正义会遵循这样的理论。如果一件事情失败的概率大于三成，那么就应该考虑是否要去做这件事。

“勇往直前固然重要，但能及时止损更为不易。”孙正义这样解释。

过去一年，软银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软银集团发布2022财年第一季度财报显示，受到软银愿景基金的市值大幅蒸发的拖累，软银第一财季度净亏损3.16万亿日元（约人民币1589亿元），创下集团历史之最。两个季度内，软银累计亏损5.36万亿日元（约人民币2718亿元）。

“过去6个月里，软银旗下两个愿景基金的7万亿日元投资收益几乎被完全抹掉。损失创出了企业史上最大，我们对此的态度非常严肃。”孙正义直言。

这期间，巨额亏损的主要原因仍是两只软银愿景基金不同程度的亏损。其中，包括阿里、韩国电商股Coupang公司、商汤科技、外卖平台DoorDash，贝壳找房、Wework等公司的股价大幅下跌，是软银基金亏损的重要因素。

面对巨亏，在当季的财报沟通会上，孙正义用了一个小时进行自我批评，他反思了“搜寻独角兽”投资策略，并表示自己应该对“高估值”判断失误负责，承诺削减开支以重回正轨。

孙正义开始在软银集团“大幅”削减成本，一方面大规模削减愿景基金的成本，另一方面进行裁员。

今年第二财季，软银方面称，软银对超过300家被投创业企业进行了58亿美元规模的减价。这些企业所在领域，包括生物科技、自动驾驶以及加密货币。

在孙正义的反思之下，11月11日，软银集团公布了2022年第二财季业绩。数据显示，软银在第二财季终于告别亏损，盈利超过210亿美元。这其中，大部分收益来自于对阿里巴巴股票的抛售，通过抛售阿里股票共计套现387亿美元。

抛售原有股票之余，软银对新项目的投资也都极力保持克制。与此同时，公司CFO还对分析师表示，软银愿景基金将裁员30%。

更引人关注的，是孙正义选择了退场。在本次业绩发布会上，其表示，这将是其最后一次以这种形式主持财报发布会，之后仅会做一些简短点评。

这是极为罕见的。过去，每个季度的财报会都是孙正义展示其投资理念的绝佳机会，他往往会用激情的演讲激起投资者的信任，甚至即便一些行业经历衰退期，孙正义也能用语言打动投资者继续投资。

图源软银集团官网

这一次，孙正义放弃了展示自己的机会，转而将这一任务交给软银CFO后藤芳光和其他几位高管。孙正义说，在短期间内无明显复苏迹象的情况下，他不再是领导电话会议的合适人选。今后，他将把时间集中在ARM上市事宜上。

关于进还是退，孙正有一套自己的处世哲学：“在事情发展还只有五成或六成胜算时就决然行动，可能会让自己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要么取得全面胜利，大杀四方，要么输得干干净净，倾家荡产。”

面对胜算不大的软银，孙正义变得谨慎了，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弄得满盘皆输。

进攻与防守

孙正义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狼性”。

“小学的时候，我几乎都是第一名，如果不是第一名，我就会感到非常不自在。”他解释道，“当然，我从来没想过在音乐上要成为第一名，因为我有点五音不全。”

在孙正义的“孙孙兵法”哲学中，有一条叫做“一流攻守群” ：只有成为压倒性的第一名，你才能感受这一地位存在的本质意义。

这样强势的攻击性伴随他过去三十多年的投资生涯。当他乐观地确信某一件事时，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赌上一切。

他投资滴滴时，滴滴已经完成16轮融资，并不缺钱，但孙正义找到其创始人程维，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接受我的投资，要么我去投资你的竞争对手。”

在打算收购半导体公司ARM之前，孙正义曾给其CEO塞格斯打了一通电话，表示需要马上见到他和ARM董事长斯图尔特·钱伯斯。为此，孙正义直接乘坐私人飞机冲到塞格斯面前。

这场交易依旧不拖泥带水，孙正义出价320亿美元，比ARM当时的市值高出43%。

没人会为这件事惊讶，因为这种场景在孙正义的投资行为中见怪不怪，改变游戏规则是这位“硅谷最有权势的投资人”最擅长的事。

但今时不同往日，受疫情叠加宏观经济的影响，全球股市都处于低迷的状态中，孙正义必须要调整战术，才能挽救软银的亏损。

2022年5月12日的财报发布会上，64岁的孙正义表示，“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我们应该采取的方法是防御。”

图源软银集团官网

只是，从进攻转为防守，孙正义不再适合软银，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是他选择退出的重要原因。在本季财报会议上，孙正义直言，“我是一个好斗的人，后藤芳光比我更适合防守。”孙正义还提到， 后藤芳光也不会再准备动辄百页、配图夸张的 PPT 了。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孙正义用200亿美元豪赌WeWork时，后藤芳光曾向孙正义发出警告，表示如果继续执行这笔投资交易，会导致股东抛售，软银的股价会受到巨大影响，动摇根基。 

当时的孙正义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后来泡沫退去的故事人尽皆知，WeWork上市后市值腰斩，成为软银的“烂摊子”。2019年11月的软银二季度财报发布会上，孙正义表示“对WeWork董事长亚当·诺伊曼的错判，是我犯的最大错误，这让我感到羞愧。”

2020年6月25日年度股东大会上，CFO后藤芳光成为软银董事会的新成员。孙正义认为，后藤芳光是一个低调的前银行家，他被认为是公司最好的防守者。

后藤芳光在最新财季财报会上，图源软银集团官网

的确，相比于咄咄逼人的孙正义，后藤芳光更沉稳一些。“我们需要全面防御。软银对前景持悲观态度。我们还没有看到曙光。”后藤芳光在本次财报会议上提到。

现阶段的软银，不再是坚不可摧，一味地进攻难免会为其带来更大的亏损。正如孙正义喜欢的《孙子兵法》中曾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顺势自然，不得不然。”从进攻到防守，孙正义并非是现阶段率领软银前进的最佳人选。

孙正义的“新征程”

孙正义的此番退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了新目标。

这次电话会议上，孙正义多次提到芯片设计公司ARM，他表示要把精力集中在 ARM上市的事上。

“我将在接下来至少几年内的时间，把精力倾注到让ARM实现爆发式增长。”孙正义在发布会开场时表示，“这是让我感到兴奋和快乐的。ARM和与之相关的业务将会是软银未来最大的增长点”。

面对未来，孙正义还是那个孙正义。

图源软银集团官网

根据孙正义的预测，这家芯片设计公司的价值大概相当于谷歌、亚马逊、Facebook、苹果这四大巨头的水平——或者比卖给英伟达的价钱高出一个数量级。

同时，孙正义豪言“ARM上市将是芯片业史上最重要的IPO”，并且表示ARM正进入一个“黄金期”，将推动云计算和元宇宙等前沿领域的革命。

面对自己看好的项目，孙正义总是这样乐观。前软银总裁阿罗拉曾评价孙正义，“他非常乐观。一旦他乐观起来，有时会得意忘形，失去理智。与他人共事的一部分就是，有时候要控制一下自己的那种狂热情绪。”

这次的电话会上，孙正义还表示，在没收购ARM之前，他就已经爱上了这家公司，接下来的几年中他还会专注于如何发展好ARM公司。

这件事并不容易，尤其是在缺钱心切的软银面前。软银想要通过ARM获取资金，方式无外乎两个，一个是上市，一个是出售。

外界的声音认为，对于IPO上市，变成公共上市公司本来这是最符合ARM的方式。只是，这也存在分歧。英国施压希望ARM在英国股市上市，但孙正义希望去美国上市。

孙正义在今年年初记者会上表示，计划在截至2023年3月结束的财年推动ARM进行IPO，最理想的上市地点是纳斯达克，因为ARM很多客户都在硅谷。

更重要的是，对于ARM赴美上市这一举动，华尔街并不看好。有分析人士认为，ARM赴美上市或无法获得如出售给英伟达400亿美元的高估值。

殊不知，ARM出售一事更是前路漫漫。

2020年，软银计划以400亿美元的价格将ARM卖给英伟达，可惜迫于监管的压力，这个长达两年的交易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终止，英伟达被迫放弃了收购。

这场收购失败后，财务承压的软银并没有放弃为ARM寻找下家。

今年9月21日，据韩媒报道，三星电子新掌门李在镕结束了海外出访，正式返回韩国，他表示，软银董事长孙正义下个月将访问首尔，届时他将与孙正义进一步商洽ARM的收购事宜，估值或达到600亿美元。只是，这个消息也没有了下文。

ARM能否在2023年如期上市，充满了不确定性。即便是上市，ARM上市后定价是否能达到孙正义的目标更要打一个问号。

ARM虽然是芯片领域的巨头，但营收并不乐观。据其2021年财报显示，ARM去年收入为27亿美元，想要获得600亿美元的收购估值，难免有些虚高。

孙正义常说：“我看的不是 30 年后而是 300 年后；我不看昨天，不看现在，我看的是未来。”

在井上笃夫的《信仰·孙正义传》中，孙正义说：“位居三流，含恨而死，我讨厌这样的结果。我要成为第一，而且遥遥领先。”

未来，孙正义的野心仍在，他会在质疑声中，继续寻找新的财富。

（本文头图来源于软银集团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