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晓奇

编辑/子夜

距离美股恢复交易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但整个券商通道似乎都瘫痪了，几乎全球用户都堵塞在通道中。“怎么卖不了美股”“什么时候恢复交易？”铺天盖地的用户消息向券商砸来。

老虎国际程序员Kelvin的手机烫得都已经不敢碰了，但即使插着电源他也不能挂电话。深夜十点，整个团队一二十人都在线上讨论解决方案，没人敢睡觉。

2020年3月9日，正值疫情高发期，老虎国际技术团队人员都在家办公。但恰在此时，美股迎来了史上超级黑天鹅事件——熔断。15分钟禁止交易，股市在以令人咂舌的速度直线下跌，恐慌的情绪瞬间散开。

“全世界的美股投资者应该都在想方设法卖出自己手中的股票，包括我自己。”老虎国际用户Mike说。只是，蜂拥而来的客户数以及直线暴增的场内抛售成交量直接把很多美股券商平台的交易通道堵住了。

很快，美股券商几乎集体宕机。

宕机并不少见。从外卖、打车到问答社区、视频平台，多多少少谁都碰到过。但券商离钱更近，修复紧迫性更高，全球美股券商都在争分夺秒。

这只是一个序曲。自1987年引入熔断机制只熔断过一次的美股，在3月9日后的一个星期内上演了第二次、第三次熔断。

史无前例的市场波动压力把券商的技术部推到了中心地带：很长时间以来，人们更关注是买卖二字，而作为中间人的券商用了什么技术去完成订单的执行和交割并不为人所熟知。

直到疫情期间几次重大“事故”发生让投资者错失交易机会后，对券商的技术和效率的重视度陡然提高，还有人在社交平台上直接“求推一个稳定的券商。”

那天夜里，老虎国际在一个小时后率先恢复了客户下单交易能力，Mike顺势抓住行情。而此时众多国内外券商仍在承压。过去7年来，这家新兴券商一直以技术划出与传统对手的楚河汉界。在那一晚，技术到底意味着什么一下子变得立体起来。

1、熔断！熔断！技术之战

意识到美股熔断的那刻，阿文的心砰砰直跳。这是炒股20年来，他第一次经历熔断，3万亿美元瞬间蒸发。

更让他紧张的是交易通道的堵塞。15分钟熔断结束后，三大指持续下杀。阿文在不同券商平台上紧急卖出美股，但几乎所有券商在交易过程中都不太顺畅。订单实在太多，虽然用户提交的订单仍在处理，但大多券商的处理速度已经慢到几乎停滞。

“有点懵。”回想去年，Kelvin依旧有些震惊，“我们其实预料到当天美股开盘可能会出现极端情况，但怎么也想不到会直接熔断。”毕竟，上一次美股熔断还是1997年。

没有太多震惊的时间，迫在眉睫的是如何用最快的时间让交易通道恢复顺畅。面对汹涌而至的流量洪峰，所有券商平台的诉求都保持了一致：要提高容量。

此时，一分钟甚至一秒钟的延迟，都有可能让股民承受巨额亏损。为了保险，团队决定采取两步走的策略。“一边和上手沟通进行扩容，同时紧急升级系统。”Kelvin回忆。

怎么扩容升级？传统的做法是加服务器。但这耗资巨大，而且在交易平缓时也不需要那么多服务器，资源明显闲置了，维护费用也不低。

有人提出用混合云。混合云融合公有云与私有云，在证券行业里还处于应用前期。好处是，公司既可以在私有云上运行关键业务，保证数据安全性，同时还可利用公有云强大计算力与弹性伸缩的优势，灵活扩大交易通道，进而解决拥堵的问题。

成本侧，相比单一云架构，混合云也更经济。之前麦肯锡的客户调研数据显示，采用混合多云平台技术和运营模式所创造的商业价值是单一公有云平台、单一云供应商方法的2.5倍。

之前就对混合云做过功课，团队搭的速度很快。3月9日，北京时间晚上10点25分，距离熔断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老虎国际恢复了客户下单交易能力，美国科技券商代表Robinhood则在10点30分才发推文称，“平台已部分恢复”。

“当时面对极端突发性事故的反应还差一点”。Kelvin后来评价，尽管之前公司的研发效率、系统性能和稳定性还不错，但在疫情的作用下，黑天鹅事件可能会常态化，未来对券商技术的压力大概率只增不减，“准备还得更充足。”

据连线Insight从老虎国际内部人士获悉，经此一役，公司日常练兵练地更勤快了。核心思路是以战养战：直接线上模拟演习可能发生的极端场景，以此来不断检验基础设施是否牢靠，应对方案是否有漏洞。

一个颇具戏剧性的画面是，在疫情最严重的2020年，股市反而一片火热，持续惊人的涨幅成为最好的广告，吸引全球散户蜂拥下场，券商生意水涨船高，但客户规模的增大同时也增加了系统对吞吐能力和运维的要求。

阿文后来也用过其他券商的App，不过还是回到老虎国际，“整体行情数据反应和交易顺畅度还是老虎最好。”他说。

在交易界面、品类趋同下，用户选择关键最终落到服务体验和口碑上。2020年，老虎国际新增近15万入金客户，是上一年的约5倍。这个数值还能达到多高，没人知道，股市每次冲高所带来的造富效益必然会驱使各方相继涌入。

难以预测性，于券商是机会也是压力。

2、对战华尔街，谁是散户的“弹药库”？

看着账户上的收益率直线飙升，在新加坡的健威不知道这根红线上涨到何处才会停止，但他确定自己偶然间成为了GME事件（游戏驿站轧空）的直接受益者。

一场史无前例的散户与机构大战正在进行中。导火线是做空机构Citron（香橼）对游戏驿站（GameStop，GME）的做空言论，瞬间点燃了美国社交论坛Reddit上散户投资者的愤怒。一张表格开始流传开，上面记着被机构做空的公司，成为这群喊着 “干翻华尔街”的散户抱团买入的标的。

相关概念股直线飙升，就连健威在GME事件发生前购买的美国航空的看涨期权，在此时也被炒高了起来。健威有点心动，想继续加仓。“这种历史性moment，买多买少不重要，重在参与”他说。

GME股价变化，图源 Tiger Trade

大批量的新加坡用户在交易GME，还有更多年轻人蜂拥而来。

“一般来说，一个地区的股票交易量都是有规律的，比如刚开盘时交易量会比较大，之后会逐渐平稳下降，以此循环。”Kelvin表示，“但那一天，我们发现新加坡整个服务器的交易压力陡增，比平常高了两倍多。”

刚开始粗略看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原因，只是单纯的交易量增加了，但仔细查下去，发现增加的交易量都指向了游戏驿站这些股票。“要赶紧为新加坡用户扩容了。”

因为前期已有相对成型的云架构，这次他们用了不到三天左右的时间内就将新加坡市场的交易服务和性能、容量提升了5倍左右——一般这种级别的扩容都需要长达14天。

扩容提升的是平台用户承载能力，还要解决清结算问题。清结算是交易的最后一个环节，包括清算和结算两个步骤，前者是根据交易结果和协议规定，计算客户的应收应付金额以及应收应付持仓的过程。后者是根据结算规定，按照结算周期对清算产生的金额和持仓进行划拨，完成钱仓两清的过程。

在美国，只有有清算牌照和相应能力的券商才会做自清算，多数互联网券商会直接外包给清算合作商，就是小巨头Robinhood前几年也是如此。一位技术人士告诉连线Insight，清算系统的建设和维护成本巨大。日末要做的事情包括结算、清算、各类报表等十几个子项目，都要一个个解决并确认运营稳定，系统复杂程度高导致技术攻关难度很大。

即便砸得起钱，更难啃的骨头是对清算规则和业务流程的“know how”。Kelvin表示，“而且很多规则它不会给你写地那么死，需要自己去理解”，对券商综合认知和专业准入门槛高。

这意味着，刚起步阶段或是客户少的美股券商往往不具备自主搭建底层基础设施的前置条件，外包反而性价比更高。但另一方面，后台技术不自控某种程度上注定了业务可能面临上游的钳制。

2019年，老虎国际收购美国券商Marsco，继而将关键性的美股清算牌照收入囊中并开始革新清算系统，而此时公司还未盈利。并且，因为需要持续的研发投入，这套基建在短时间内很难看到切实的账面回报。

而在最终效益的指标排序中，第一指标可能并非与货币化相关，而在用户体验上。

在大多数券商因上游清算合作商关闭通道而不得不限制客户交易相关股票的那晚，老虎国际CEO巫天华紧急拉了一个会，“我们自清算能不能满足客户开仓？”“中后台能扛得住流量吗？”问题接连抛来，巫天华一直没睡，技术团队则在对清算能力、资本金等种种开仓条件进行计算。

北京时间凌晨4点，老虎国际重启用户对这些股票的交易权限。“算早的。”一位客户告诉连线Insight，部分美国当地券商到隔天还没恢复交易，“很多美国朋友只能找其他交易平台。”

今年三季度，老虎国际表示70%以上客户的美股订单都已实现自我清算。在此一个月前，老虎国际率先在新加坡拿下新交所包括交易、清算、存托代理等资质在内的正式批准。

对比市场上提供美港股证券交易的中资券商，绝大多数还未实现直连交易所，清结算环节上也普遍依赖于欧美清算商，老虎已经领先。

但意义远不止于此。美国头部几家清算券商清结算着几千家经纪券商的订单。在这个技术自研自控相对稀缺的生态里，前期投入最终让老虎建立起在全球市场与欧美券商竞争的优势，“也反映出中国金融科技在快速崛起。”一位分析人士说。

3、全球化“底牌”

不像金融公司普遍西装革履，更常在新一代券商看到的是一群穿着T恤球鞋，背着双肩包的码农。有金融公司的严谨，但文化上更扁平，也鼓励创新，允许试错。

差异在于打法。至今这些新兴美国券商还盘踞在本地市场，而老虎国际则从去年启动国际化。巫天华觉得这“很天然”，因为在线券商无需依赖线下门店，这让赛道有能力去“穿越国界、语言、人种”。“我们想把中国优秀的技术带给全世界的用户。”他说。

这显然是一个野心爆棚的计划。压力在飙升，竞争对手指数级的增加意味着产品将随时处于比较之中，差异化会更难找，用户对体验要求也更苛刻。

过去几年里，随着不少中国产品出海成功，不少人开始相信，中国互联网公司在国内惨烈贴面战中所积累的技术经验并不比国外大厂差，甚至还处于领先。“大家的产品都做的很细，细到比如一个tab用亮色还是深色才能更好唤起用户都会做a/b test。”

不少老虎国际的技术人士在采访中都提到竞争，但并不畏惧。“优势是有的。”Kelvin举了新加坡的例子，当地不少券商不提供一体化账户，一个人要想交易期权、期货、股票、基金等等不同品种要去开不同账户，甚至有券商就提供一两种品种，用户想交易就得频繁切换App。

中国创业者早已习惯所有服务都集成在一个App里的体验标准，核心原因是业态延展可以进一步延长用户的使用时长和粘性。这也成了老虎的机会——一个账户、一笔钱、多市场、多品种，一站式交易成为初期公司在新加坡市场建立先发优势的最大卖点。

其他券商也行动起来，开始整合账户架构，但还无法立即超车。尤其当账户架构调整还涉及到包括风控、合规等其他重量级模块。举例而言，不同于单一账户对应单一品种时，风控是分开测算，一体化意味着风控得考虑到多个币种多种持仓。并且模型需结合不同时区、环境的市场实时且精准地进行调整，最后还需用统一简洁的指标清楚向用户展示出来。

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的资料，2017年12月，老虎国际是市场上第一个在网上经纪业务中采用实时风控技术的在线券商。

用户侧的感知则是，之前疫情行情波动大时，阿文在清仓完所有美股股票后，又在老虎国际上顺势通过ETF（可在证券交易所买卖的开放式基金产品）做空了巴西、墨西哥地区的股票，两个晚上赚了45万人民币，全程在一个账户上完成。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中资背景的美港股券商更聚焦于应用层面的迭代革新，但在底层方面并未实现高壁垒式的技术。这意味着，即便券商体量再庞大，无形的墙依然屹立。

“技术自研很重要，这是产品创新和竞争的基础和关键。”Kelvin说，公司目前超过一半的人来自产研部门。

段永平曾教过拼多多创始人黄峥一个商业常识，让其受益匪浅：价格一定会波动，但只要你的价值提升，最终价格会和价值接近。

投入换增长是过去几年来互联网公司的惯用套路，但单靠营销、广告投放的大力出奇迹，增长空间肉眼见顶。尤其当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价值最终回到技术本身以及其到底能为用户解决什么问题、带来什么增量价值这些本质上，这也是巫天华一直强调的“科技让投资更美好”的具体拆解。

上世纪70年代，美国将电子交易带到了券商领域，将证券交易从线下搬到线上，当时代表最先技术生产力的互联网券商由此迎来风口。如今，以老虎国际为代表的第三代科技券商，用全新的技术自研和进化能力，正走到台前。